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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越風雲錄第9章 樟花零落遍前溪在線免費閱讀-百越風雲錄-安粟小說
◈ 百越風雲錄第8章 朝中爭論:征討還是棄置在線免費閱讀

百越風雲錄第9章 樟花零落遍前溪在線免費閱讀

李時勉點了兩人與申式南和胡觀一道,四人隨等候在國子學的右評事來到大理寺,出面的是一位正六品寺正,名叫周曆。

看完卷宗,聽完周曆的介紹,申式南才知案情比傳言的複雜。

第一個案件發生在去歲臘月廿九,死者被發現路人時整個人早被冰凍住,身無寸縷,一柄拂塵插在腦後髮髻上,跪在交趾衚衕口。現場出現拂塵,加上死者下身殘缺,順天府很快查到死者身份,正是太監馬騏。

永樂年間,馬騏時任交趾監軍,後有奉命到交趾做採辦使,負責採辦金銀、珠寶、香料等。宣德三年,馬騏以激變一方之罪下獄,正統四年獲釋為民。

第二個案件發生在正月初十,死狀同樣是呈跪拜姿勢,不過跪拜地點是菜市口,身上衣服完整。兩名死者都是馬騏的隨行人員。

三名太監都已被貶為平民,加上馬騏等人名聲臭爛,順天府無意用心追查,是以刑部也草草結案。

第三起案件卻有些奇特,元宵日一大清早,楊榮第六子楊貴通雙眼眼珠被掏空,綁在正陽門北面靠近米巷的路邊大樹上。人沒死,身前一左一右兩條白布,右邊布條上寫有「父債子償」四字,左邊布條上是「荒服疲家」四字。

第四起案件也發生在元宵當天,時間卻是晚上,涉案人為楊士奇次子楊道禾(註:楊士奇次子實為單名一個字),人被綁在東市,左手小指被斬斷,人無大恙。

右邊白布血書「父債子償」,左邊白布血書「尾指荒乎」四字。

與前面兩起凶殺案和兩起傷人案不同,第五起案件是失蹤案,失蹤者為被奪去爵位的王通。永樂十一年,王通獲封成山侯,洪熙元年,王通掌後軍都督府,加封太子太保。

宣德元年,王通率軍征討交趾叛軍黎利。宣德三年,王通遭彈劾以死罪下獄,同時被奪去世襲誥券,被抄家。正統四年,王通獲特釋為平民。

第六起也是失蹤案,失蹤者是現任安遠侯柳溥。柳溥武將出身,本來鎮守廣西,年末回京述職,正待啟程前往廣西之際,人卻不見了。

王通與柳溥失蹤的時間一前一後,前者三月十二日失蹤,當天,皇上親臨國子學視察,聽李時勉講解《尚書》聽了一個多時辰。高興之下,第二天就命人給李時勉送了很多賞賜,時隔不久,便接報前成山侯和現安遠侯失蹤。

一下子兩個侯爺失蹤,兩個閣臣後人被綁示眾,明顯是挑釁朝廷。

「刑部的卷宗並沒有提到二楊的兩起傷人案,這兩份卷宗是誰調來的?」申式南問。

「左寺丞商大人從順天府調來的。」大理寺寺正周曆雖然不解,但還是恭敬回答。

二楊被傷害,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當務之急不應該是儘快找到失蹤的安遠侯嗎?想到此處,周曆心中對商屹找來的這位年紀輕輕的太學生不由大失所望。

但沒辦法,商大人交代了,要全權聽命於他。

「周大人,卷宗里柳侯爺的履歷比較簡略,看不出他與王通有何交集,這一點不知你是否了解?」所有卷宗語焉不詳,申式南不由皺眉問道。

「前日午後皇上命順天府和刑部將案件移交,大理寺昨天才接手此案,暫時還未查到這一點。」周曆答道。他心裏也委屈,深入一線查案本來就不是大理寺的主要職責。

申式南沉吟片刻,道:「周大人,咱們這就去會會楊閣老,有勞大人帶路。」

周曆見他並無不悅,心下正自鬆了一口氣,猛又聽得他說要去會會楊閣老,不禁嚇一跳,忙問:「哪位楊閣老?」

申式南哈哈一笑,道:「三位閣老中,楊榮楊大人和楊士奇楊大人均已仙逝,唯一在世的,除了當朝楊溥楊大人還能有誰?」

「啊?這……」周曆不禁為難起來。楊溥身為首輔,豈是他區區六品官想見就見的。

「周大人不必為難。我且問你,大理寺是不是奉皇命查案?」申式南問道。

「自然是奉……」周曆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既然是奉皇命查案,楊閣老身為首輔,自會維護皇命。莫非你忘了,被傷二楊的供詞有提到,兇犯曾當面辱罵三楊?咱們只管上門,楊閣老必不會讓我等失望。」申式南一臉篤定,他已經看出,被傷二人的供詞有改動痕迹,此中必有隱情。

本來,這類被傷案件,只要事主不追究,沒人會在意,更不會費盡心思去追查。正因如此,供詞被改動的痕迹都懶得遮掩。

「周大人,咱們此去,人不宜太多。順天府一人,大理寺一人,再加上胡觀和我四人即可。」申式南見他被說動,又叮囑道:「另外,此案關係甚大,恐不是一日兩日能查清,周大人可否給我一個腰牌,以免諸位不在場的時候,便於我等臨機處置?」

太學生經常被六部等抽去清查黃冊,載有本人姓名的國子學的腰牌作為身份證明還是極為重要的。可他也沒想到,腰牌剛給了那位青碧披帛女子,就被抽調來大理寺查案。沒有腰牌,很多時候很多地方可是寸步難行。

「請放心,四位的臨時腰牌商大人已經交代製作了,明日就可以領到。」周曆道。

既然是聯合辦案,順天府、刑部都有人在大理寺臨時辦公室值守,都察院的人卻是託詞不至。

四人來到楊閣老府上,已是哺時將盡。通報之後,果然如申式南所料,聯合辦案組四人如願見到楊溥。

四人身份在門房通報時已說清,其餘三人看向申式南,均瑟瑟不語,對面坐着的那可是當朝首輔啊。

申式南單刀直入,朗聲道:「楊閣老,我等此行只為討教一個問題。據涉案人供稱,傷人兇犯屢次怒罵以荒服疲中國,對我大明重臣閣老亦頗有微詞,我等不明所以,敢情閣老解惑。」

周曆心中暗道:這太學生不簡單啊,明明供詞中三楊被罵得狗血噴頭,在他嘴裏卻變成頗有微詞。

楊溥眼中精光閃過,沉思片刻,道:「不怪諸位不知,此事確系牽涉重大。也罷,諸位乃我大明忠臣,又牽涉案情,告知一下也無妨。」

隨後輕嘆一聲,道:「宣德三年,成山侯王通,安遠侯柳升等與交趾叛軍相繼戰敗,消息傳到朝廷,朝中意見分成兩派,有的支持武力討伐,有的支持放棄蠻荒之地。」

抿了一口茶,他又緩緩說道:「出於國用考量,二位楊大人提出,不宜以荒服疲中國,主張棄置交趾布政司,并力壓群臣,說服先皇下詔,最終我大明撤出交趾。唉……」

四人不知楊溥心思,以為真是什麼隱秘的軍國大事。事實上,當年朝廷要放棄交趾的消息,即使在民間也傳得沸沸揚揚,更別說當初參加廷議吵得一塌糊塗的眾臣,彼此心知肚明。

但不管怎樣,至少解開了荒服之謎。申式南更是確認,各個案件之間那條隱秘的關聯就是交趾。他相信,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必有收穫。

從楊府出來後,四人吃了點東西,便又匆匆趕往柳府。楊閣老剛才提到安遠侯柳升在交趾吃了敗仗,這下柳溥與王通交集終於找到了,那就是柳溥的老子柳升。再結合二楊的父債子償,兇犯動機已經有了大概。

遺憾的是,楊榮第六子事發沒多久就變賣家產,離京回了老家,楊榮辭官歸鄉後,楊府就長子和六子留守。

楊士奇本來去年就辭官,卻不知什麼原因滯留了一段時間,次子楊道禾小指被斬後,一家人匆匆回鄉,沒多久楊士奇就離世。

其中必然有隱情在,可惜二人已歸鄉,相關線索也無從查起。

到達柳府時已經天黑。柳溥的夫人接待四人,再次說起柳溥失蹤當天的情況。

柳溥是本月十三日巳時出門,說是有故友約至府上餞行,因他十五日即將返回廣西。

到了晚間也不曾見人回來,正好聽到傳言說王通也告失蹤,柳府這才向順天府報官。

卷宗記載,王通十二日午後出門,半夜報官至順天府。王通已經被奪去爵位,加上失蹤時間還短,順天府沒有重視。

直到十三日午後,王通之子王琮再次報案並使了點銀子,順天府這才立案,發動捕快找尋。

「最近幾天,府上周邊可有發現不同尋常的地方?」申式南問道。

「下人們都問過了,說是沒有變化,就連這一帶討飯的也都是以前的人。下人也都是老樣子,沒有告假的。」柳夫人究竟是見過大世面的,自然也會想到這些方面。

「侯爺應何人之約,是他沒告知你,還是你沒問?」卷宗有順天府當時的問詢記錄,柳夫人、太夫人以及子女均說不知曉。太夫人即柳升之妻是二品誥命夫人,身體還健朗。

聽得此問話,柳夫人不禁多看了一眼他,似乎在奇怪怎麼問話的不是之前來過的寺正,而是這位看上去太過年輕且沒有穿官服的人。

「老爺駐守邊鎮,平日只與同僚往來,我等婦人從不干涉老爺的軍國大事,府上的用度老爺也基本不過問,是以老爺沒說,我也沒問。」柳夫人答道。

「最近一年半年,侯爺以及府上其他人可曾與人結仇?」得到的回答仍是搖頭。

「老侯爺呢?老侯爺生前有沒有熟悉的仇家?」見柳夫人還是搖頭,申式南也頭疼了,這完全沒頭緒啊。二楊那邊,人家明顯指出,是父債子償。

他最後提出看看侯爺的書房,柳夫人看向穿官服的寺正和順天府捕頭,二人只作不見。侯爺雖然是武將,可平時也有一個書房。為了找到老爺,看就看唄。

書房很簡單,沒有懸掛書畫,倒是掛了兩副弓箭和一套盔甲,甚至沒有看到硯台,可見侯爺平時基本不寫字。

「盔甲是我爺爺的,這副弓箭是羅通伯伯送的,說是交趾帶過來的。」帶私人查看書房的,是柳溥的小兒子,見申式南仔細看盔甲和弓箭,便主動開口介紹。

「嗯,交趾?」申式南不由留意起來。

等問清楚,才知羅通是永樂年間的進士,做過四川道御史,曾彈劾都指揮使郭贇。

後因三大殿失火被牽連,轉任交趾布政司清化府知州。宣德二年,黎利叛軍圍城,羅通趁敵兵力空虛,率軍突襲成功,之後固守清化府,叛軍久攻不下,不得已只好退兵。

羅通回京後任兵部侍郎,之後被上司即兵部尚書告發貪污而獲罪下獄,再之後被貶廣西做一個小小閘官,後來又調任東莞河泊所官。

「我爹爹說,羅通伯父不是貪官。前幾天,羅通伯父還收留交趾匠戶,還出錢給他們買肉買菜。」柳溥的小兒子年紀約十七八歲,眼睛透亮看着申式南認真地說。大概是覺得申式南也在認真地聽他說。

又是交趾!申式南決定去羅通家碰碰運氣。

羅通家遠沒柳府氣派,只是一座普通的宅子。得知四人來意,羅通坦承十三日上午正是他約的柳溥,兩人午飯時都喝了點酒。

「他說午後還有一位故人有約,我午後也有約,就喝得都不多。午時一過他就走了。我也是你們來了才知道他失蹤的。」羅通說。

作為好友,柳溥失蹤兩天了他也不知曉?

「他去了哪裡你知不知曉?」申式南問。

羅通先是搖頭,過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麼,便道:「他似乎提過馮大人,說馮大人酒量好,我不服,爭執過幾句。」

「可是太僕寺少卿馮大人?」順天府捕頭笑着問道。

「正是。太僕寺聽令於兵部,先前我二人也曾相識。」羅通答道,似乎在暗示他曾任過兵部侍郎。

感覺到申式南不解的目光,順天府捕頭解釋道:「太僕寺少卿馮大人好酒,我們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久聞其名。馮大人有孟嘗君之風,酒友遍布三教九流,小人和五城兵馬司一些酒量好的兄弟,曾多番有幸陪馮大人暢快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