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很可愛。」
「啊?」
「我說貓。」
當然是貓可愛,難道還會是誇她可愛不成?
袁夢想着自己凌亂的衣衫和妝容,不由攏了攏散落至耳側的碎發。
在靳祈這樣高高在上的長輩眼中,她現在的模樣,一定是狼狽不堪,上不得檯面的吧。
想起自己為什麼淪落至此,袁夢眼裡的光漸漸熄滅。
「不喜歡,我也不會娶她。」
嚴亦辰冰冷決絕的話,如鈍刀子,再次扎進心裏。
只是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疼了。
強忍着鼻尖兒酸澀,袁夢微微苦笑着看向窗外漸弱的雨雪,她發現,放下嚴亦辰,也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兒啊!
突然指尖傳來冰冰涼意,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被人輕輕抬起,靳祈竟然在用消毒濕巾替她一根根擦拭着指間的臟污。
「不用,還是我自己來吧……」思緒瞬間回籠,袁夢不好意思的欲抽出手來,卻發現手被牢牢禁錮在男人大掌之間,怎麼都抽不出來。
「別動,你手背被抓傷了,彈鋼琴的手,留疤了可好?」
袁夢詫異的盯着男人的一雙大手,為她清理着手背上那微不可察的兩道抓痕,並塗上藥膏。
有條不紊,一絲不苟。
始作俑者已經被安置在了小毛毯圈成的臨時小窩裡,酣睡着。
袁夢異常窘迫,她的小手被靳祈抓在掌心裏,一大一小,男人粗糲的指腹刮擦着她滑嫩的皮膚,溫度灼人。
她不由咬住了下唇,偷偷抬眸間,瞥到了男人好看的下巴溝,和小幅顫抖不停的喉結。
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撥弄着心尖兒,她搞不懂那是什麼。
「謝謝您,這點小傷不礙事兒的。」袁夢急忙別開眼睛,猛地抽回手來,故作輕鬆着,「對了,您怎麼知道我彈鋼琴?」
靳祈感到手心兒空了,心下掃過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輕輕摩挲着指腹,「你剛剛說,你是靚靚的好朋友。音樂學院靚靚的好朋友,只有一個,叫袁夢。我沒說錯吧?」
袁夢……讓他魂牽夢縈的夢……
女孩兒驚詫不已,看來郝靚說的沒錯,惡魔舅舅為了掌控她的一切,把她身邊的朋友,都調查了個底朝天啊!
沒準兒,她做嚴瑟瑟「槍手」的事情,眼前的男人也知道。
袁夢心虛害怕,只默默點頭,不敢吱聲。
沉默蔓延開來。
空氣彷彿凝滯了般,落針可聞。
駕駛位上的聞七,大氣兒不敢出,默默替他家老大着急。
以他十年老司機的車技,怎麼可能因為前車一個急剎就追尾撞上去?
笑話。
靳先生那一聲「聞七,撞上去」,現在還讓他心有餘悸。
這還是那個處處講究金規鐵律,原則至上的靳家家主plus企協監理會會長,靳祈嗎?
濾鏡差點破碎。
直到眼見寶馬MINI走出來一抹俏麗身影,聞七瞬間瞭然。
那不是……
靳先生為了製造偶遇,竟然也可以莽夫般不講原則起來,佛子為愛跌下神壇,竟有些可愛有木有!
可素了半輩子的禁慾佛子,又是久居高位的天之驕子,明顯不知道怎麼討小姑娘歡心啊,
看把人給嚇的!
聞七默默拿起手機,「嗯嗯,啊?啊!」接起了一通壓根兒不存在的電話。
放下手機,幹練的特助轉頭看向后座,面露難色道:「靳先生,羅秘書她孩子突然高燒42度,沒法兒來了!稍後的晚宴,您沒有女伴,可如何是好?」
語畢,聞七轉頭,果然瞥到了老闆讚賞有加的目光,心中暗喜……
他假裝不經意的掃了眼身穿禮服的袁夢,又馬上面露喜色道:
「袁小姐,您方便嗎?稍後的晚宴很重要,您能否幫個忙,臨時充當一下靳先生的女伴?」
袁夢還處在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靳祈挖了多少的恐懼中,突然又被點名,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參加晚宴?
以郝靚舅舅女伴的身份?
想想都尬到天際,直接拒絕,是不是不夠禮貌……
「方便嗎?」靳祈垂着眸,纖長的手指輕輕撫着布偶毛茸茸的頭,語氣平淡,「或是你有其他安排?約會?」
「這……我沒有其他安排,也……沒人約會……」袁夢囁嚅着,聲音縹緲,藏着濃濃的失落。
原本今晚的跨年夜,她做好了準備,要向嚴亦辰正式表白。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嚴亦辰,可她卻從來沒有向正主表白過。
計劃中,音樂會結束,她就會將十年心跡表露給他,當面告訴他,她是多麼喜歡他。
並且希望,得到他的回應……
可現實卻給了她致命一擊。
十年戀慕,潦草收場。
「方便,我願意。」女孩兒雙眸中瀰漫著霧氣,卻故意揚起嘴角,「我給您添了麻煩,您還幫我救了這隻布偶,我當然得知恩圖報,禮尚往來!」
正好,今晚她需要那麼一個地方,是嚴亦辰,嚴瑟瑟都找不到的。
沉默片刻,靳祈沉聲應了句「那好」,豪車啟動,向著鹿鳴館駛去。
*
郁城大劇院
一小時之前還人聲鼎沸,座無虛席的一號音樂大廳,在陣陣唏噓聲後,沉浸在了一片死寂中。
嚴亦辰佇立在台上,雕塑般面無表情,冰冷的目光始終焦灼在那架菲爾斯水晶鋼琴上。
袁夢第一眼見到這架鋼琴時生動的表情,仍記憶猶新。
那是他費盡周折才拍來的古董鋼琴,世間僅此一架,價值連城。
感謝也好,愧疚也罷,這是他送給袁夢的禮物。
可今晚,袁夢卻臨陣脫逃了。
她的消失,讓他猝不及防。
嚴亦辰設想過種種意外,或是觀眾看出破綻,亦或是有記者狗仔抓住幕後把柄,唯獨沒想過,意外會發生在袁夢身上。
因為他太自信於袁夢對他的喜歡,也習慣了她的乖巧和言聽計從。
當他看到暗室門外地板上躺着那雙高跟鞋和雪白頭紗,卻不見袁夢的身影時,他仍堅信即使她聽到了什麼,也絕不會對演奏會棄之不顧。
那是他親手為袁夢戴上的頭紗,蹲在她腳下為她穿上的,鑲滿了粉鑽的高跟鞋。
因為他的靠近,小姑娘羞紅了小臉,眼裡卻盛着滿滿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嚴亦辰不相信,袁夢會玩兒消失。
面對他,她永遠只有乖巧順從,鮮少忤逆任性。
直到第十通電話撥出去,仍無人接聽,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嚴亦辰第一時間通知了公關部,聯繫媒體發佈消息:嚴瑟瑟突發車禍,音樂會被迫取消。
同時承諾加倍賠償音樂會門票,遣散了音樂大廳內等待着開場的觀眾。
人群散去,危機看似輕鬆解決,可嚴亦辰卻總感覺心中彷彿壓着一塊石頭,悶悶的難受。
攥着手中潔白如雪的頭紗,他繼續撥着袁夢的號碼,可電話始終是無人接聽。
算了,她或許只是知道了真相,怪他們騙了她,鬧脾氣出走罷了。
待她氣消了,一定會回來,他再向她解釋清楚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