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的住店錢我來付。」
清朗的聲音帶着笑意,披着狐裘的男人遞上一疊交子,笑盈盈的雙眼對上花不染。
「怎麼是你?」
花不染警惕的打量着他。
「你不是回了京都嗎?為何又跟上來?」
聲音瞬間冷了八個度。
江塵不慌不忙。
慢條斯理的交付完宿錢,雙手遞給花不染。
「臨時有公務,不想又在此地遇上姑娘。」
言辭懇切,竟聽不出半分說謊之意。
「公子!」
「公子!」
兩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身英氣,齊齊的朝着客棧內喊。
江塵對花不染微微頷首,轉身出了客棧。
三個人站在客棧對面嘀嘀咕咕,花不染只覺得這江公子沒憋什麼好屁。
既然這樣,倒不如見招拆招。
花不染拿着鑰匙轉身上了樓。
虎子臨上樓還不忘對着店小二的市井嘴臉做鬼臉:「哼!」
「可打聽清楚了?」
江塵壓低聲音。
「打聽清楚了,花家王姨娘過了身,這二小姐自打回了煜王府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屬下使了好些交子才打聽出個始末,總覺得這裏面不對,這不,昨晚上跟着出來的那伙兒家丁,這會兒大半已經被吳管家偷偷遣散回家享福去了。」
回話的人是江塵的侍衛,叫知堅的。
說完他看向弟弟知毅。
知毅也點了點頭:「沒錯,這花二小姐自打入了煜王府,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怕是母親過了身之後沒有牽掛,掂量着假死一年後脫出個自由身來。」
江塵眯縫着眼。
冬日的陽光就像隔着窗的燭火,只有光亮,沒有溫度。
可此時光線打落在江塵濃密的睫羽,應着深暗色的眸,卻顯得格外愜意。
「容我在想想…」
江塵沉吟了一下,不知琢磨什麼,竟有些猶豫。
其實江塵身上確實是有公務的。
他轉身往客棧樓上走去,想着和花不染告個別。
知堅知毅跟在身後,三個俊美男子竟引得小小桃花縣女子春心蕩漾,紛紛側目。
「對了公子,今晨花二小姐去了桃花江畔的一個小院。」
知毅忽然想起來什麼,跟在江塵身後壓低聲音說道。
「小院?」
江塵立定。
「什麼小院?」
「屬下和街坊打聽了一下,這小院原是二小姐生母買下的院子,一直託付花府瞿管家打理,怕是瞿管家見花母沒多少日子,鳩佔鵲巢了。」
江塵聽着這污糟事,溫潤的臉上隱隱有些不悅。
「你去辦好,別讓人瞧出來跟二小姐有關係。」
「是。」
「可宋知縣那邊…」
知毅有些遲疑。
「無妨。」
江塵應了一聲,大步上了樓。
是夜。
煜王府。
雞飛狗跳。
「你們這群廢物!王妃都護不住,本王養你們有什麼用!」
薛子煜滿臉漲紅,青筋暴起,手邊能摔的花瓶古玩杯子盞子嘩啦啦摔了滿地。
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吳管家低着頭,站在一旁心下想着。
盡量降低自己的呼吸聲,生怕讓薛子煜注意到他。
堂外跪着幾個家丁,渾身被打的沒一塊好地方。
可就是一口咬死了花不染被山匪劫了,馬車和逃跑的家丁不知去向。
肖箬之聽着前院的動靜,足足吵鬧了一下午。
直到下了夜,家丁的鬼嚎聲才逐漸消停下來。
這節骨眼,她可不往上湊!
「誰安排的你們這群蠢貨?說!」
家丁身體抖得篩糠一般,卻沒一個人敢吭一聲。
薛子煜就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看着眼前幾個人的慫樣,火氣『騰』的一下又燒了起來。
他像餓虎一般圍着家丁轉了又轉。
最終目光停在堂前柱子邊上站着的吳管家。
這目光一停不要緊。
停的吳管家好一哆嗦。
「你說!」
燙手的山芋最終還是落在吳管家手裡。
吳管家上下嘴唇一哆嗦:豁出去了!
膝蓋一軟,在柱子旁邊跪了下來。
「王爺,都是老奴無用啊!」
「您要罰就罰老奴吧!」
「是老奴安排的趙六找幾個精幹的隨車走的,可沒成想,連趙六這麼能幹的人都沒回來!」
「都怪老奴啊!」
吳管家鼻涕一把淚一把,花白的頭髮都哭亂了。
薛子煜被吳管家這麼一說,心裏還怪不是滋味的。
趙六是何許人?
那可是當年老侯爺的隨從,雖說是個下人,可的的確確是有點子東西的。
「唉唉唉?行了別嚎了…嚎的本王心裏煩悶!」
吳管家立刻收了音,收的時候還不忘哽咽兩下。
薛子煜一屁股坐在了堂前。
髮妻丟了,家丁死了,馬車沒了,線索也是斷的。
真是好生窩囊!
「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嗎?」
薛子煜扶着額頭,生無可戀。
吳管家往前爬了爬。
「還沒有消息,不過已經安排人在出事的路段上找了。」
「王爺這是怎麼了?」
嬌嬌軟軟的聲音從後院門傳來。
肖箬之聽着前院已經不鬧騰了,披了件銀絲綉團花紋的青色斗篷施施然探出身來。
薛子煜此時根本沒心情搭理肖箬之。
聲音越是甜膩,心裏就越加煩悶。
「你出來做什麼,別來添亂!」
薛子煜見肖箬之走過來,當即就下了逐客令。
眼前的男人此時毫無之前溫存的模樣,肖箬之被吼的有些發愣。
可轉念一想,怕是此時急上了火。
畢竟王妃失蹤,若傳出去,那就是上達天聽的大事。
她雖然心裏不悅,可還是恭敬的作了禮,轉身回了後院。
夜半子時。
薛子煜躺在榻上始終難以入眠。
他悔恨。
悔恨這些年沒有仔細對待花不染。
可如若不是肖箬之當年告知花不染曾與江塵有私,如若不是那方絹帕。
他和花不染此時也會是全京都人人羨煞的恩愛夫妻。
江塵。
薛子煜嫉妒得快要發狂!
「對…江塵!找江塵!」
「他一定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