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煜是被外院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頸,只覺得從腦殼到脊梁骨一陣生疼。
「趙大人這老匹夫,本王就知道他捨不得拿好酒出來宴請,喝得本王頭暈腦脹。」
薛子煜一邊罵,一邊揉眼。
這屋子好生熟悉,可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
掙扎了一會兒,薛子煜還是出了屋。
「本王怎麼宿在正陽閣了?」
薛子煜大腦一片空白,只記得趙大人的酒,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聽着院內有了動靜,丙川小跑進了正陽閣院內。
「王爺,昨日睡得可好?」
丙川一臉吃瓜的表情,雙眼帶着不可說的神色。
薛子煜被問得發懵:「什麼睡得可好?」
丙川急的直跺腳。
「哎呀王爺!昨日您非要來正陽閣歇息,小的特意把門兒給您帶上,關的嚴嚴實實…您忘啦?」
薛子煜一拍腦門心裏暗叫不好。
轉身回屋翻看了一圈。
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有關於昨夜的線索。
心裏直發悶,卻又有些期待。
轉了一圈沒着落,便出了屋。
只是見丙川甚是礙眼,索性飛腿朝着丙川屁股就是一腳。
「哪個孫子讓你送本王來正陽閣的?」
丙川本來想說是王爺您的,可被這麼一問,竟不知該從何答起。
院外傳來馬匹的嘶鳴聲。
噠噠的馬蹄越來越遠。
薛子煜忽然反應過來,一拍腦門:「壞了!」
緊跟着一路小跑,直奔府門口跑去。
還沒等出府門,就見着肖箬之一臉媚笑,大有春風得意的感覺。
見薛子煜匆忙趕來,嬌滴滴的作了禮。
「王爺,您昨日酒醉得緊,妾身聽姐姐說叫了您許久都未曾醒過來,這不,剛送姐姐裝了車馬,出門散心去了。」
真是變了天了!
昨夜的酒喝的真是不吉利!
肖箬之什麼時候和花不染這麼親了!
耗子都能給貓當伴娘了!
薛子煜閉上眼,深深的呼吸。
「她什麼時候回來?」
肖箬之笑容更加嬌媚,彷彿出門散心的是她自己。
「姐姐說了,如今雪霽天晴,正是放寬心胸的好時候,怕是要多玩幾日。」
薛子煜聽了肖箬之一番話,心裏狐疑。
對着丙川使了個眼色,沉着一張臉轉身回了屋。
午膳時分。
丙川從外房回來,在薛子煜耳邊嘀咕了兩句,便退了出去。
肖箬之見薛子煜陰沉的臉忽然就轉晴了,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王爺可是掛心着姐姐?」
肖箬之試探着問。
「朝堂上的事兒。」
敷衍得緊,肖箬之識趣的閉上了嘴。
再看那廂。
馬車一步三晃的出了京都。
直奔定北鎮而去。
好在沒有出什麼岔子。
花不染雙眼直愣愣的,整個人都出了神。
還是翠喜喊了幾聲二小姐,才將花不染拉了回來。
「二小姐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花不染抿了抿唇,眼圈有些發紅。
她伸手摸了摸翠喜的髮髻,嘴裏只是低低的說了好多次。
「真好。」
冬日裏,天黑得最早。
夕陽剛剛打斜,一轉眼便沒了蹤影。
好在晴朗的雪地,映着圓圓的月亮,比一片漆黑的強。
花不染叫停了車夫和小廝。
「就到這裡吧。側妃娘娘交代過的事,你們可別忘了。」
花不染下了逐客令。
「你們走吧,馬車留下。」
車夫一行家丁在花不染手裡領了一些銀錢,便匆匆離開。
「二小姐…」
翠喜心裏沒底。
「這荒郊野嶺的,為何不叫家丁等到天亮再離開?」
花不染撲哧一聲笑出來,手指節在翠喜頭頂『咚』的一聲敲了一下。
「我的傻丫頭,這是去定北鎮的路,若是等到天亮,我們怎麼悄悄去反方向的桃花縣?」
翠喜揉了揉微微痛的腦殼,忽然明白了花不染的計劃。
「還…還是二小姐聰明!」
京都去定北鎮的路上,有一處險峻的山路。
下去便是萬丈深淵。
這裡是花不染兒時玩耍的地方。
小時候就常聽老媽子們說,誰家的馬驚了,翻下了山崖,誰家的孩子上山,墜入了谷底。
近幾年京都外不怎麼太平,常有山匪劫財也在所難免。
花不染的計劃,可以說天衣無縫。
只是如此順利,也不免心中有些打鼓。
可與自由暢意想必,這些不安又算得了什麼?
稍作休息後,花不染便親自趕了馬車,掉頭向桃花縣駛去。
雪夜難行,最開始還是太太平平的。
可不知從何處開始,花不染總覺得後面有人跟着,於是她加快了速度。
跑了好一陣,那種汗毛直立的感覺稍有緩和,身後彷彿又有人跟了上來。
翠喜近些日子累的緊,在車裡卻睡得香甜。
這下花不染可慌了。
如若假的山匪截殺,一不留神變成了真的。
自己身死不說,還連累了車裡的傻丫頭,真是不值!
她一邊趕着馬車,心裏一邊琢磨着。
她一咬牙,忽然轉了方向,駕着馬車朝官道跑去。
身後隱隱有了悶悶的馬蹄聲。
花不染的心臟隨着馬蹄聲『噗通噗通』的跳,最後竟然比馬蹄聲跳得還快。
馬車最終停在了官道旁。
這裡是夜裡行人最多的地方,偶爾會經過一兩架車馬。
花不染壯了壯膽子,那吃人的地方自己都能逃出來,若老天不絕她,定會讓她平安度過。
她將一把短刃塞進了袖口。
跳下馬車。
尋摸半天,車後竟也沒有什麼馬和人的蹤跡。
正狐疑着,遠處一棵高大粗壯的樹落入花不染眼中。
月光下拉得老長的樹影后,竟然呼出一口哈氣。
在雪地上輕飄飄的,消失不見。
花不染剛剛落下的心,『騰』的一下再次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