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亭院是江丞府的別居。
自江塵加冠後,一直獨居在此。
父子二人因着江母的死,再不復父慈子孝。
天剛擦黑,四駕馬車緩緩停在瓊花亭院門前。
煙青色斗篷也蓋不住下車之人的華貴。
院內家僕穿過兩道月洞門,進了雅安堂。
「公子,來了。」
搖曳燭火映着人影挺拔的鼻樑。
江塵又喝了兩盞茶。
起身。
「江大人真是人忙事多,都入夜了還在忙公務,怪不得聖上如此青眼。」
薛子煜在正堂坐等了許久,可算見到了江塵,開口便是冷嘲熱諷。
「煜王爺,稀客。」
江塵眼底冰冷淡漠,直對薛子煜滿眼壓抑的怒火。
坐定。
江塵抿了口茶,也不着急開口。
還是薛子煜沉不住氣。
「不知江大人此次攬了匪患的差事,進展如何?」
江塵呸了一口茶沫子。
「這是哪個蠢笨的碾的茶,如此粗鄙。」
一旁的家僕驚了一身冷汗,慌忙將二人的茶盞撤了下去換上新茶。
「江塵!」
薛子煜早已忍無可忍,大手一拍桌子,震得茶盞叮噹響。
「煜王爺,方才您也說入了夜,既然入了夜,公務之事,何不防天亮在談?」
江塵舒展了眉頭,好像在說村頭雜事一般事不關己。
薛子煜剛開了頭便吃了一鼻子灰,怒氣早早頂到了喉嚨,可想了想來的目的,不得不生生咽回去。
「好,既然江大人不想談公事,那我們就來聊聊私交。」
江塵抬眼,眸中陰晴不定。
做了個請的手勢。
「早就聽我岳父說起,家中姨姐戀慕江大人多年,聽說近些日子大人與姨姐來往甚密,可否即將傳來喜事?」
江塵忽然冷笑:「來往甚密?好在煜王爺好端端站在下臣眼前,不然下臣還會以為煜王爺耳目需要傳醫官醫治一番。」
薛子煜本想攀攀關係再說花不染被山匪擄走一事,可不管怎麼說都被江塵拿話堵死。
可惡至極!
「江塵,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薛子煜不裝了,攤牌了。
「煜王妃被山匪所劫,如今生死難測,本王今日來,就為了此事。」
「哦?那煜王爺此時應該在山裡找人,而不是在我瓊花亭院東拉西扯才對。」
江塵轉了轉手中的茶盞,又抿了一口。
「近些年匪患鬧得厲害,如今對這山匪最為了解之人,非你莫屬,你說,我該不該來找你幫忙?」
「嗯…」
江塵表示薛子煜的想法沒錯。
「可,我憑什麼幫你?」
「你…!」
薛子煜氣急敗壞。
「你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求娶花家女的時候就對王妃有情,若不是本王向花家施壓,王妃這時候恐怕已經成了你江家的少夫人了!」
這番話並沒有激怒江塵,卻讓江塵心中又一陣悔恨。
當初與花父旁敲側擊探聽花不染,花父卻始終沒能鬆口。
江塵便私心以為是花不染自己不願意。
可後來種種才知道,花不染在這個家,是沒有願意不願意可言的。
「我對煜王妃,是有情。」
他毫不避諱。
「可那又怎樣?如今她是你的王妃,並非我家少夫人,我為何要幫你?」
江塵頓了頓。
「我為何要幫我的情敵?」
「既有情,你怎會置她的死活而不顧?」
既然有情,那就有門兒。
薛子煜趕緊追問。
「有情,又非有染,為何要幫?」
有染。
這個字眼對薛子煜來說,是三年來的夢魘,即使花不染容貌無雙,卻也敵不過高高在上的煜王爺內心的自尊。
花不染初回京都,城門口一幕滿城風雨。
再後來便是貴女聚集的春日宴,花不染傾國之色另薛子煜情迷。
可薛子煜早與花向晚有了婚約。
後來知道,花向晚早已心許江塵。
二人雖各懷心思,可最終目的卻是一致的。
花向晚悔婚,可繼續追尋心中所愛;花不染代嫁,薛子煜抱得美人歸。
那年婚宴禮成,是肖箬之和他說,花不染曾與江塵有染,否則江塵也不會謹小慎微的向花父打聽花不染的近況。
先前有了花向晚因為江塵不嫁,後又有了花不染與江塵苟且,他怎能不恨!
「並非有染?」
薛子煜發出冷笑。
「江塵啊江塵,虧我把你還當個男人,怎麼?敢做不敢當?」
江塵眉頭微挑,凝成了墨色的眸子難掩怒意。
「薛子煜,莫要壞了王妃的名聲,我江塵雖非君子之流,可也不是輕佻之輩!」
笑容在薛子煜臉上凝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薛子煜嘴中含糊不清的重複着。
肖箬之可是花不染的貼身丫頭,所說之言怎會不實。
「當真?」
薛子煜睜大雙眼看向江塵,似乎稍不留神,江塵的一個表情便會露出答案。
只是薛子煜不知道,江塵對他的耐心已經用光了。
江塵起身,闊步出了廳堂。
「送客。」
門口的知堅緊隨其後。
「吩咐下去,若再讓我知道有人放花向晚進我瓊花亭院,別怪我不顧主僕情面!」
滿頭怒意難消,江塵不在家這些時日,不知花向晚使了什麼手段,進出瓊花亭院如入無人之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