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卿還真就是因為良心發現才會去替趙禎擋那一劍,畢竟,這個人的死,算是長久困擾他的一塊心病。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來不及多想,本能就促使那麼做了,至於發現趙禎已經洞悉一切時沒有否認狡辯……
尤子卿回過身來:「大概是,鬼迷心竅?」
也不知這句話怎麼就取悅了趙禎,只見他微微一怔,眼底的陰霾隨之消散不少。
「誰是鬼?」趙禎故意道。
尤子卿指指自己:「我,我是鬼。」
「什麼鬼?」趙禎走到尤子卿面前,故意抬起他的臉一陣打量:「艷鬼么?」
尤子卿隱晦地覷了覷趙禎猶帶嬰兒肥的臉:「算,算是吧?」
趙禎手背輕蹭尤子卿的臉,笑里透着狠。
「等哪天孤想宰了你,就劃花你這張臉。」繞開僵住的尤子卿,趙禎徑自開門離開:「在孤想好之前,不許出這院子半步,否則打斷你的腿!」
尤子卿:「……」
難怪說伴君如伴虎,尤子卿忽然覺得,上一輩死的似乎也不冤。不過趙禎說想,是想什麼?
這問題,尤子卿躺回床上還翻來覆去的在想。但讓他徹底失眠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那所謂的鬼迷心竅。
有那麼一瞬,尤子卿想說重生前從不會犯這種掉腦袋的錯誤,但隨即就想到趙戟,若非也是鬼迷心竅,如何能走到那地步?
胳膊壓在臉上,尤子卿自嘲地嘆了口氣:「尤子卿啊尤子卿,你還真是……死不長進吶!」
都說你聰明,其實你才是最蠢的。
不過尤子卿並沒有自怨自艾太久,與其廢物一樣自怨自艾,還不如想想辦法怎麼出去,這太子府,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再說,他還得去翰林院,雖說只是個小小的庶吉士,可要忙的事情是一點不少。
而另一邊,趙禎回去後亦沒睡好,輾轉反側毫無睡意,乾脆坐了起來。
「來人!」
話音未落,值夜的宮女就小跑了進來。
「殿下有何吩咐?」宮女福了福身。
「你是誰?」趙禎微皺眉頭。
「回殿下,奴婢秋霜,是浣衣房新調過來服侍殿下的。」秋霜恭敬道。
「算了,你出去吧。」趙禎揮了揮手。
「是,奴婢告退。」秋霜又福了福身,連頭都沒抬,就退了出去。
秋霜出去後,趙禎卻沒有再躺下,掀了被子,走到窗前望着虛空發獃。
將近天明之際,房門敲響,管事公公胡常推門走了進來,看到負手窗前的主子怔了怔,隨即斂眸上前。
「殿下,錦安郡那邊有消息了。」胡常行了個禮,這才將書信呈上。
趙禎嗯了一聲,接過書信顧自拆開看起來,半晌冷笑一聲:「這付之行,還真是膽大包天。」合上信,趙禎面無表情:「六皇子那邊,怎麼樣了?」
「六皇子府上幕僚,原本是建議早朝時上奏皇上,但不知為何,六皇子尚未答應。」胡常如是道。
趙禎聞言沉思須臾,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胡常一愣:「殿下?」
「退下吧。」趙禎揮手。
「奴才告退。」胡常心下狐疑,卻沒敢多問,快步退出房門,離開了。
胡常離開後,趙禎原本是要將書信給燒掉的,但不知想到什麼,又打消了念頭,竟是拿着徑自去了尤子卿那裡。
尤子卿一宿沒睡,眼看快天明才有了那麼點睡意,剛睡迷糊,就又被開門聲驚醒了,起來發現是趙禎去而復返,納悶兒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緊張。
「殿下?」沒在趙禎臉上看到病態的瘋狂,尤子卿偷偷鬆了口氣,但為了規避危險方便開溜,還是麻溜從床上下來:「殿下這時候過來……」
趙禎瞥了尤子卿一眼,沒有過去,而是腳步一轉,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手中書信往桌上一扔。
尤子卿看了看書信,猶豫着走了過去。
趙禎抬了抬下巴:「看看。」
「那我要是看了,殿下可不許生氣。」脖子這會兒還痛呢,尤子卿可不敢再挑動趙禎那根敏感的神經。
「讓你看就看,哪兒那麼多廢話?」趙禎眉心一蹙,目光落在尤子卿青紫一圈的脖子上怔了怔,招了招手:「坐孤身邊來。」
尤子卿不想,但不敢忤逆對方,所以遲疑着,還是坐了過去,伸手剛要去拿書信,就被趙禎拽着胳膊拉了過去。
幾乎是跌進趙禎懷裡的瞬間,尤子卿整個人條件反射地僵了僵。
「殿下?」尤子卿連呼吸都壓抑得小心翼翼。
趙禎抬手撫着尤子卿脖子上的掐痕,動作像是心疼,眼底卻是讓人看不懂的深邃。
尤子卿現在,就怕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眼神,通常都是發神經的前兆。
但趙禎卻很快收回了手:「看信。」
尤子卿輕輕呼出一口氣,眼皮顫了顫,餘光瞄着趙禎的反應,做賊一樣伸手將信拿了起來。
「我,我真看了啊?」見趙禎眉頭一皺有要黑臉的徵兆,尤子卿不敢磨嘰,趕緊拆開看了起來,這一看,就微不可查地挑了眉頭:「付之行貪墨證據?」
「嗯。」趙禎有些口渴,自己倒了杯涼掉的茶水喝:「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尤子卿有些驚訝,趙禎居然會來問他,但又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這份證據,殿下從何處所得?」尤子卿想了想問。
「哦?」趙禎挑眉:「為何這麼問?」
尤子卿狀似隨意地道:「除非殿下早就知情做下了安排,如果是因我之前那幾句提醒才開始查的話,就這麼幾天,應該來不及。」
「嗯?」趙禎嘴角勾起一抹讓人膽寒的弧度:「你在試探孤?」
尤子卿:「……」
這也太敏銳了!
以前的趙禎是這樣嗎?
但凡有這麼強的敏銳度,應該……也不至於敗在自己手上,被弄死吧?
斂了斂心神,尤子卿正要說話,就聽趙禎道:「你且說,當如何處理便是。」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發制人。」尤子卿轉頭看向趙禎,對上那雙眼睛,心臟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與其成為別人攻訐利刃,不如自行揭發反將一軍,一來,把影響降到最低,二來,若是運作好了,說不定還能博個好名聲。」
當然,前提是得運作好,對自己人下狠手,也可能落個六親不認冷血無情的印象,寒了擁躉者的心。
這就得看趙禎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