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秦的屋中，坐滿了人。
陸風南，武進，左問德，高博，陳秦。
五個人，圍坐在楊釗忠的屍身旁。
昨天還並肩作戰的人，今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其他人也不免唏噓。
「幾位之中的內奸，已經被本王找出。沒有了後顧之憂，想做什麼便可以放心大膽做了。」
「殿下有何想法？」
「直接點，該討論下咱們幾人的大事了。」
陳秦盯着每個人，一字一句道：「本王今日登基之時，需要有人勸進。你們幾人，誰願意做這件事？」
「回殿下，微臣可以！」
陸風南滿臉笑意，率先表示了支持，陳秦微笑點頭。
而剩下三人，臉色都有些糾結。
這也在陳秦的意料之內。
四人之中，只有陸風南是個沒有父母妻兒的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他這樣的背景，簡直就是為造反而量身定做的。現在被毒後追殺，肯定全身心地投入到陳秦的帝業之中。
但是其他三人，要麼上有父母，要麼下有妻兒，都被困在了都城之中。
若是他們在這裡上演「勸進」戲份，估計自己全族都會被毒後拉出來斬首示眾。
陳秦也知道幾人的顧慮，但他沒有辦法。
自己登基，要與實力強大的新帝和萬夢顏作對，正是用人之際。
總不能為了照顧別人的情緒，把自己的前程給搭上。
「本王知道，你們擔心在這裡表忠心後，都城的家人會受到牽連。但是本王也有些話要告訴各位。」
幾人紛紛抬頭看向面色嚴肅的陳秦。
「本王和毒後，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不可能讓步。你們已經得罪了毒後，不論如何也不可能有好結果，所以才投靠到本王這裡。」
「可本王也不是個養廢物的善人。」
「如果事事都不能依靠你們，那本王為何要留下你們？」
其他三人知道陳秦說的十分有道理，緩緩低下了頭。
「一旦捲入皇位鬥爭，你們這些沒有根基的弱者就沒有中立這一選項。」
「所以，如果你們不能上表勸進，那現在也收拾東西，從本王這裡走吧。」
武進等三人本以為陳秦是個好說話的，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完全轉變了性格。
看着無比陌生的陳秦，三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秦繼續字字如刀。
「如果你們覺得和家人血脈相連，要回都城和家人死在一起，那本王可以放你們回去送死。」
「如果你們覺得在外面躲藏，可以自保的同時保住家人，那本王也會念在這幾天的交情上，給你們一些路費。」
「但如果你們想要藉助本王的蔭庇，卻不肯出力，那本王是絕不允許的。」
陳秦堅信，醜話說在前面，以後辦事才方便。
刺鼻的血腥味，讓武進三人都有些難受，額頭甚至滴出了冷汗。
他們本以為自己可以試試左右逢源的路線，卻未曾想陳秦這邊堵住了他們的後路。
陳秦緩緩道：「不論你們選擇什麼，本王都不會殺了你們，這是本王的承諾。」
高博猶豫了下，問道：「殿下，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么？」
「商量？你以為是在做生意，多賺少賺都是賺？」陳秦冷笑一聲，「本王是要登基稱帝的！你明不明白，什麼叫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本王給你退路，誰給本王退路？！」
「可……」
陳秦伸出手指，指着高博的鼻子，飽含血絲的雙眼之中都是不容置疑的神色：
「只要支持不徹底，就是徹底不支持。」
這句話，如同一把鋼刀，死死插在了三人的僥倖心理之上。
沒有任何餘地。
至此，武進等三人才徹底明白過來。
這個小乞丐，雖然不像萬夢顏那樣陰毒，卻比萬夢顏更加狠厲。
武進咬了咬牙：「成大事，必有所捨棄。俺當初投靠三皇子，未嘗沒有日後飛黃騰達的想法。現在不論俺回不回去，俺家裡的人都是個死。那俺還回個鳥？！」
左問德閉上了眼，跟着道：「我家裡有一妻一女，是我連累他們了。既然三皇子沒有辦法在都城繼位，那他們已經是必死的結局。我，不回了。」
高博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雙眼通紅，最後一咬牙：「我這個人腦子愣，認死理。父母生我養我，妻兒愛我敬我。我全家老小都在都城。一個人在外苟且偷生，我怕是也活不痛快。多謝殿下給我個回家和妻兒老小團聚的機會。」
說完，高博跪下衝著陳秦磕了三個頭。
「陛下，是否能如之前所說，放我離開？」
陳秦嘆了口氣，點點頭：「本王不會食言。你這等孝子仁父，本王也是打心底欣賞的。若非萬不得已，本王也不想將你逼上絕路。」
「只可惜，帝位爭奪，德行高尚沒有半點用處。你去吧。」
「謝殿下！」
高博又是鄭重一拜，然後轉身離開了陳秦的屋子。
陳秦看着左問德和武進，道：「跟着本王，你們絕對不會後悔。」
「俺的腦袋，以後就系在殿下身上了！」
「我左問德，願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兩人說話時，都有着幾分悲涼的意味。因為他們的家人，已經在這一刻判了死罪。
雖然選擇不同，他們卻打心底里佩服高博。就算死，也要和親人死在一起。
陸風南似乎是看着幾人的樣子，心有戚戚，也不再嬉笑：「陸風南，願為殿下效忠。」
眼前的三人，算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依仗。但陳秦對他們三人還不怎麼了解。
即便幾人一路同行了三天，但彼時還互相戒備，沒有過多交流。
「三位願意輔佐本王成就大業，本王很欣慰。但是本王對三位的了解不多，三位可否說一下自己的情況，這樣本王也好清楚該如何倚仗三位。」
是啊，三個人這才想起，好像還沒有跟陳秦說過自己的事情。
可是陳秦一個乞丐出身的泥腿子，對官場上的事情又能知道多少呢？
估計說了也是白說，但又不得不敷衍一下。
陸風南道：「回殿下。臣是都城的衛軍副都尉，掌管都城的門禁事宜。平日會隨三皇子面見與其關係密切的諸位大臣，因此對政事也略同一二。」
「衛軍？是守衛都城城門的軍隊么？」
「正是。」
陳秦皺眉思考了一會，立刻提出了質疑：「你掌管都城門禁，官職不高但是地位關鍵。若是有人兵變政變，守城的衛軍倒向何方是的一環，這個位置肯定會被牢牢把控在先帝最信任的人手上。而你卻與三皇子走的如此近，先皇難道不會提防懷疑你們么？」
三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意外。
陳秦一個小小的乞丐，居然對政治上的事情，有如此了解？！
他到底是個乞丐，還是落魄王族？！
難道，真的有人生下來就是要當皇帝的？
陸風南此刻更加恭敬：「殿下果然一針見血。沒錯，您說的很對，都城衛軍都尉的官職十分重要，一定是先帝的自己人。所以，臣說了，臣的官職，是衛軍副都尉。」
「沒有衛軍都尉的允許，臣這個副都尉，調不動衛軍的一兵一卒。所以，先帝才放心微臣與三皇子交往。」
「原來如此。」陳秦點頭，這就說得通了。
有了陸風南在前，左問德和武進也就不敢再有分毫懈怠。
「臣，左問德，任職政察郎中，負責調查百官有無違法罪行。」
「太籠統了，具體點呢？」
「臣，主要負責安插線人，搜集情報。」
左問德的工作，聽起來更像是個間諜頭子。以後搜集情報少不了他，肯定能派上大用處。
武進道：「臣是都城部隊的弓馬總教頭，平時負責操練部隊。」
陳秦看了眼衣着比另外兩人都要樸素些的武進，問道：「武教頭，平日里生活比較拮据？」
「慚愧。臣素來不善於鑽營官場是非，所以與同僚相處不睦，只靠俸祿過活。」
左問德和陸風南雖然表面沒什麼反應，但是心底里肯定已經記恨上這個不會說話的武進了。
你只靠俸祿過活，那就是說我們兩個有些來路不正的銀錢唄？
當著殿下的面這麼說，豈不是要害我們二人？
沒想到，只是問了句話，就會引起陳秦現在小團體隱隱的對立。
陳秦敏銳地意識到，這對以後的大業不利，需要儘快消除隔閡。
他想了想，道：「武教頭，你可有陸都尉的見識廣博？」
「臣，沒有。」
「那你可有左郎中的情報手段？」
「臣，沒有。」
「正是如此。本王想要翻身，離不開你們三個人的協力合作。以前的事情，本王不會再提。但可以和你們三人保證，只要盡心儘力做事，你們一定會擁有想要的一切。」
「多謝殿下！」
「好，那就隨本王一起去見楚城守吧。」
這天晌午，整個斬風城的軍民都接到了號令，聚集在城門之內。
楚唐登上城頭，率先道：
「諸位斬風城的將士和百姓。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斬風城有大事要宣布。」
「據可靠消息，陛下，在國都，被毒後萬夢顏給殺死了！」
先帝死了才三天，消息還沒有傳開。
楚唐的語氣無比悲憤，讓在場不知情的軍民都震悚無比。
「什麼？！陛下被殺了？！」
「怎麼可能？！」
「殺了毒後！！」
「對，殺了毒後，為陛下報仇！！」
群情激奮，楚唐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下。
「就是因為陛下發現了毒後穢亂後宮，覺得她和四皇子品行不正，要將皇位傳給三皇子，所以毒後才痛下殺手！不僅如此，毒後還要殺了三皇子，以絕後患！」
眾人立刻又炸了鍋：
「簡直是蛇蠍心腸！」
「怪不得叫她毒後！」
「大雍被這毒後和偽帝統治，還有明天么！」
楚唐再次安撫眾人。
「大家不用急！雖然陛下沒有逃過毒手，但三皇子機智過人，及時發現了情況不對，成功逃到了我們斬風城！大家說，我們斬風城該怎麼做！」
「支持三皇子繼位！」
「沒錯！支持三皇子！」
「三皇子正義必勝！」
楚唐道：「三皇子也有些話，要跟大家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