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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街道辦事處第1章 報到在線免費閱讀

秋老虎還在發威,柏油路被太陽曬得像鏡子一樣水光溜滑,蒸騰的水汽扭曲了視線,讓整個世界變得不真實起來,大黃狗趴在樹蔭底下,頭搭在前爪上,舌頭伸的老長,看都不看從旁邊走過的袁冰,頗有目中無人的架勢。袁冰擦了一把淌到眼角的汗水,在一棵老槐樹下站定,放下手中的行李,前面就是紅旗街道辦事處的大院了,歇口氣再進去報到。

袁冰是昨天到的承海市,在小旅館住了一晚上,今天上午去市人社局報的到,人社局劉副局長給他們這批新招錄的事業編製人員開了個簡短的動員會,然後就自行去各自單位報到。

說來也悲催,今年承海市招錄了一百多個事業編,分到街道辦事處的就袁冰一個人,也不知道領導們是看上了袁冰哪一點,還是看不上哪一點,收到錄取通知之後,袁冰對着鏡子看了又看,自己的長得還可以啊,應該不會影響市容吧,看的久了,還是有一點小帥氣的,怎麼就去街道了呢?還是承海市最偏遠的紅旗街道,聽名字就很有年代感,紅旗街道在承海市的最西邊,跟承南市交界,從紅旗街道去承南市比去承海市還要近,翻過承澤山就是,承海市和承南市同屬海西市管轄,海西市下轄三區四市,除了承海和承南,還有承北市、承西市、靈山區、臨江區和金承區,七個區市把承澤山圍繞在中間,承天江從承澤山南面蜿蜒而過,滋養了土地,溫潤了大山,算得上是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歷史上也出了不少名人志士。

袁冰從人社局出來,回旅館拿了行李,按照旅館老闆的指點坐上了去紅旗街道的公交車,其他人都在市直單位,公交車幾站就到了,可憐袁冰用了一個半小時,倒了兩趟車,才到了紅旗街道,下車扛着行李吭哧吭哧的又走了十來分鐘,這才看見街道辦事處的大院。

沿途的鄉村風光已經足夠提醒袁冰提前做好心理建設,紅旗街道應該不是什麼繁華之地,到了地頭兒,環顧四周,袁冰的心還是忽忽悠悠的往下沉了一截,紅旗街道辦事處院子挺大,正北面一棟二層小樓,斑駁的外牆上已經看不清寫的是啥標語,院子里稀稀拉拉的長着幾棵老楊樹,靠近大門口兩邊各有一排看着像倉庫的小平房,工作日院子里連個人影都看不着。

再看大院外邊,東邊是個坑坑窪窪的足球場,昨天的那場大雨讓足球場變成了泥潭,一群鴨子和幾隻大白鵝在裏面決鬥,打的毛髮亂飛,也看不出個輸贏來。

西邊是一片荒地,長着半人高的雜草,根據袁冰的經驗,裏面的蚊子應該不是很友好。

大院的南邊和北邊是一排排的大瓦房,高牆大院,這要是放到十年前,都是大戶人家才能蓋的起來的,現在看上去就有些破敗了,配上不時傳來幾聲雞鳴和那隻閉目養神的大黃狗,頗有幾分雞犬相聞的世外桃源氣質。

好在大院門口還有一家彩票站和一個小超市,多多少少增添了一絲商業氣息。。。

不是說城市化高的鎮才能改街道嗎?這是城市化高?還是城中村?袁冰心裏冒出了一連串的問號。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都到大門口了,還是把退堂鼓收起來吧,袁冰整理了一下衣服,拎起行李往街道大院里走,門口有個看着像門房的大爺,在整理一摞紙殼,聽見有人進來,抬起頭來問:「你是幹什麼的啊?」

一個老頭能笑的這麼猥瑣,還真是少見!袁冰心裏嘀咕着說道:「大爺您好,我是來報到的,請問街道組織科在哪兒啊?」

大爺打量了一下袁冰又問:「你是新招的人吧,家是哪兒的啊?」

袁冰心想這大爺怎麼管這麼多,還問我家哪兒的,我又不是來找你報到的,但是初來乍到的也不好不回答,就說:「大爺,我家是東洲市的。」

「哦,離着不遠,怎麼到我們這麼個破地方來上班啊?」

袁冰噎了一下,無奈的說:「得服從組織安排啊,再說了,我覺得咱這裡挺好的。」

大爺可能覺得這個小子有點兒傻,放棄了挽救的打算,就對袁冰說:「哦,北邊那棟樓,二樓東頭,202房間就是組織科,行李放傳達室就行了,一會兒去宿舍的時候再拿吧。」

袁冰謝過大爺,把行李靠牆根放好,邁步進了辦公樓。

辦公樓裏面甚至比外面更有年代感,一樓大廳的牆上還寫着「為人民服務」一行大字,應該是新上的顏色,看起來很鮮艷,只是剝落的牆皮不是很協調,靠牆擺着一排花盆,不知道種的是什麼,有葉沒花,蔫不拉幾的耷拉着,正對大門是一面泛黃的大鏡子,看着有年頭了,很多辦公樓都有這麼個鏡子,聽說是辟邪用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來到202辦公室門外,袁冰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口氣敲了敲門,有個女聲說了句:「請進!」,袁冰推開門,辦公室不大,擺着四張桌子,坐着三個人,都是女的,袁冰在門口站了片刻,見沒人抬頭搭理他,就說:「您好,我是來報到的。」

靠近窗戶坐的那個大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哦,歡迎歡迎!快請坐!」嘴上說著歡迎,卻聽不出一點兒歡迎的意思來。

袁冰看了一眼靠牆放着的那把椅子,上面落了一層灰,環顧四周,辦公室里就這麼一把空椅子,只好硬着頭皮搭了個邊坐下,辦公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袁冰打量了一圈,不大的辦公室里堆滿了各種文件和書籍,看書名應該都是黨建一類的,除了辦公桌,靠牆還立着兩個木質文件櫃,看把手上的包漿,自己老爹那兩個盤了好幾年的核桃都可以扔了。

柜子頂上摞着大小不一的箱子,一面錦旗從箱子里耷拉出一截來,漏出「秀單位」三個字,錦旗的穗子被夾在櫃門縫裡,旁邊的牆上掛着幾張諸如「黨員發展流程」、「組織工作條例」之類的挂圖,門框上面有一隻掛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差九分鐘十一點。

袁冰看了看辦公室的三位女同志,都低着頭不知在忙什麼,剛才招呼他的那位歲數大些,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另外兩位看起來要年輕一點兒,每個人的桌子上都堆着高高的文件,讓整個辦公室看起來更像是戰壕,好在窗台上還放着兩盆綠植,多少緩和了一點兒氣氛。

又過了約么半個小時,袁冰實在受不了這勝似鬼蜮的氣氛,再次開口問道:「領導,您好,請問我需要辦理什麼手續嗎?」

過了得有十秒鐘,袁冰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的時候,那位大姐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表說:「哦,馬上就下班了,你下午再來吧。」

袁冰頓時就有點兒火大,我進來坐了半個小時,沒人搭理我,現在告訴我下午再來,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又一想自己剛來報到,還是忍忍吧,就問:「好的,那下午幾點上班?」

這回大姐頭都沒抬說:「一點半。」

袁冰起身出了辦公室,來到大門口,那個笑起來很猥瑣的門房大爺不在,袁冰拿了行李,來到街上,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再說。

在一個小麵館點了碗涼拌面外加一瓶冰鎮可樂,大熱天的店裡也不開空調,飯食里的那點兒涼意還沒吃到肚子里就消散了,還是付完賬之後,錢包里的餘額讓袁冰更涼爽,132元,餘額不足的製冷效果比空調什麼的強多了!

不知道還能維持幾天,已經參加工作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他們賺錢更不容易,省着點花吧,堅持到發工資就好了。

服務員已經過來擦第三遍桌子了,表情越來越嫌棄,動作越來越粗魯,把張小桌子擦的吱吱悠悠的亂晃,袁冰裝作沒看見,專心致志的研究可樂瓶子,在面館裏磨蹭到一點二十,袁冰提着行李再次進了街道大院,門房大爺還是不在。

進了辦公樓,樓道里靜悄悄的,袁冰看了一眼手機,已經一點四十了,便敲了敲組織科的門,沒人應聲,用力再敲,還是沒人應聲,袁冰有點不知所措,不是一點半上班嗎?

就在袁冰發愣的時候,旁邊辦公室出來一個平頭男子,看袁冰站在組織科門口,就說:「去組織科啊,再等會兒吧。」

說完就把頭縮了回去,袁冰衝著已經關上了的門笑了笑,說:「哎,好的,謝謝啦!」

袁冰依靠在窗台上,看着窗外,初秋是海西最熱的時候,走廊里悶熱悶熱的,開着的窗戶沒有一絲風,碩大的太陽掛在天上,遠處的村落默默地承受着炙烤,不發一言,人們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門,最調皮的孩子也知道在家裡歇個晌兒,再出去瘋,狗子們趴在樹底下舌頭根都恨不得伸出來,狡猾的貓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裡睡覺去了。偶爾閃出個人影,都是急匆匆的從一個樹蔭連蹦帶跳到另一個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