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抬起頭看清楚那人的樣子,但我的頭卻無比的沉重,肩膀上彷彿被巨石壓住了,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我想叫醒胖子,但我動了動喉嚨,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人影一步步靠近,但奇怪的是,那人給我的感覺很熟悉,並沒有讓我感到危險和害怕。
他一直走到了篝火邊,就那樣直直地站在對面。
他穿着一件連帽衫,帽子遮住了半邊臉,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隱約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和那兩片薄薄的嘴唇。
我睜大眼睛看着那人,一顆心 ”撲通撲通 ”地跳了起來。
”你……你是誰? ”我捏了捏喉嚨,啞着嗓子問道。
那人沒有回答我,只是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摘掉了帽子。
我終於看到了他的臉,那一刻,我以為我會尖叫,會痛哭,會大笑,但我沒有想到,我表現的比我想像中的要淡定很多。
我就那樣同他隔着一堆篝火四目相對,他的身影在火光中巍然不動,而我的心則在他的目光中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何為心安?他即心安。
這次來到青銅門,我對自己說:吳邪,不要緊張,你只是來看看他,人肯定是見不到的,聲音肯定也聽不到,不過沒關係,你只要能隔着青銅門對他說幾句話就行了。
我看着對面的年輕人,他不發一言,我也沉默不語。
篝火漸漸熄滅,他的臉龐越來越清晰。
我伸出手,試圖觸摸他的臉頰, ”悶油瓶,悶油瓶,是你么? ”
那人看着我,目光依然是淡淡的,他對我說: ”吳邪! ”
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聽人這樣叫過我的名字了。
”真得是你! ”
我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站起來,想走到他身邊去,但是我的腳麻了,掙扎了好幾下都沒能站起來。
他走過來,蹲下身,用一隻胳膊環住了我的腰。
我一驚,身體頓時變得癱軟無力,順勢將大半個身體都靠在了他的肩頭。
”悶油瓶…… ”我將手摸上他的臉頰,熟悉的輪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
真得是他。
悶油瓶一手撐地,坐到了我身旁,我扭過頭獃獃的看着他。
”悶油瓶…… ”我喃喃地重複着他的名字。
我一直都是這樣叫他的,叫着叫着就習慣了,再也改不過來了。
”吳邪,我在。 ”耳邊傳來悶油瓶的聲音,暖暖的,很好聽。
”悶油瓶,不要走。 ”我抓着他一邊肩膀,小聲地、誠懇的請求道。
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這種感覺是如此真實。
我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溫度,甚至能夠聽到他的心跳,怎麼可能會是虛無縹緲的夢境呢?
此時此刻,悶油瓶就在我身邊,可我一點兒也不想去問他青銅門內是什麼,他守護的那個秘密又是什麼,他這一年裡在裏面是怎麼過來的,這一年,他有沒有想過我們……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他,但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想問了,我只想帶他回家,我們三個人一起回家。
篝火最終變成了小星星,我的眼皮也越來越重,意識終於開始變得渙散起來。
我只記得,我靠在悶油瓶的肩膀上睡著了,然而當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睡袋裡,身旁的人根本就不是悶油瓶,而是胖子。
”醒啦? ”
胖子聽到動靜後,回頭沖我打了聲招呼。
我從睡袋裡坐起來,搖了搖昏沉沉的腦袋,不解地問胖子,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睡袋裡?我明明記得…… ”
我沒敢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難道我要告訴胖子,悶油瓶昨天晚上從青銅門裡走出來了,陪着我在篝火旁坐了一夜。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篝火,早就滅了,只剩下了一些燃燒過的灰燼。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青銅門,大門緊閉,沒有任何被打開的跡象。
難道昨天晚上,真得只是一場夢?
可是……昨晚的感覺那麼真實,怎麼會只是夢一場呢?
”來!喝點兒水! ”胖子走到我身旁,遞給我一瓶水。 ”你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
我嘆了口氣, ”昨天晚上…… ”
胖子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還好,沒發燒。 ”然後他對我說道: ”昨天晚上,胖爺我半夜睡醒了,起來放水,一走出帳篷就看到你躺在篝火旁睡著了,篝火早滅了,你縮成一團,都快凍僵了,於是我就把你給扛進了帳篷,塞進了睡袋裡。天真,我記得……記得昨天晚上睡前還叮囑過你啊,讓你早點休息,你怎麼就在外面給睡著了呢?還好我半夜出去了一趟,否則你今天起來肯定早被凍感冒了! ”
”胖子,謝謝你。 ”
我感激地對胖子說道。
”謝啥?咱倆誰跟誰啊?甭跟胖爺我說那些客套話!快!把水喝了,起來吃點兒東西,然後咱們也該下山了。 ”
胖子說完就繼續整理行李去了。
我又看了一眼青銅門,心頭感到無比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