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過枝幹纏繞的槐樹林，在林地上留下斑駁模糊的樹影，讓本就滿布荒墳的樹林，散發出一種異樣的生機。
此時此地，我正挎着一個旅行袋行走其中。
幸好，我還有一個伴，儘管不太靠譜。忽聽身後的腳步聲停下了，我回頭壓低聲音催促：「小寶，你快點跟上，在後面墨跡什麼呢？」
一個身材瘦小的青年快走兩步跟上來，嘟囔道：「你瞎催什麼，我就撒了泡尿。」
小寶一邊收拾褲帶一邊說：「我說方尚，咱不會被李瘸子給耍了吧？這破林子里能有古墓？我怎麼看儘是些孤魂野鬼呢……」
「閉嘴！」
我怕他繼續廢話趕緊攔住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少說兩句。」
我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地形一邊默念：「麻花樹，麻花樹，橫三豎七有古墓……」
忽然，一片烏雲遮住了月光，四下頓時漆黑一片。我趕緊找出手電打開，可不知怎麼回事，它一直不亮。我着急的大喊：「小寶，你他媽快把手電打開。」
只聽小寶幽幽的說道：「用你的吧，我的好像剛才撒尿的時候丟了。」
「操，你他媽怎麼不把老二丟了！」我忍不住罵道。
四周安靜的可怕，深秋的風已經很涼了，吹進我的衣領里，讓我身體微微打顫的同時，腦子不自覺的播放出超恐怖的畫面。
我緊張的不停的拍打手電，同時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我擰了擰手電筒後面的旋鈕，手電筒總算亮了，光柱正好打在小寶臉上，他一低頭說：「你別照我臉呀！」
他這一低頭不要緊，就見他身後還站着一個人，正瞪着一雙大眼盯着我。
———
我叫方尚，一九八一年出生在河北省南部的一個小鄉村，今年十九歲。母親在生我時就沒挺過來，父親在第二年也病死了，是爺爺把我養大，靠撿破爛把我供到初中畢業。
初中畢業後，我先是在縣城飯店端了一年盤子，後跟同事去了雲南，在一家小金屬冶煉廠幹了兩年。打了幾年工，存了點錢，我準備回家看看爺爺，再看看能不能把終身大事解決了。
我們那別看地處人傑地靈的中原大地，可有些風俗還跟邊遠山區差不多，除了少數學習好能考上大學的，十八九歲當父母的小孩比比皆是。當然，還有一種結不上婚的人除外。
我就是那種人。
我們家的條件是，房子有，土坯房幾間，地也有，鹽鹼地幾畝。加上父母雙亡只剩一個爺爺，沒有哪家的父母願意自己的閨女嫁過來。
爺爺常說，都是自己礙了我的結婚大事，覺得對不起我，我說這不是您的錯，都是我的命，您看着吧，我會讓您過上好日子抱上重孫子的。
在南方回來後，為了讓我爺爺告別水簾洞，我用打工掙的錢先翻修了家裡的幾間房子，然後我又在縣城找了份給超市送貨的工作，掙得雖不如南方多，但勝在安穩可靠。
在送貨的時候，我認識了生平第一個女朋友，姚靜，她清秀可人，在一眾女孩中分外亮眼，也是因為她，我才走上了盜墓的路。
我剛跟姚靜處了幾個月，就被他爸媽聽說了，他們私下找到我，讓我離開他們女兒。我跟他們說，叔叔阿姨，我是真心喜歡小靜的，求你們成全我吧！
姚靜爸還算通情達理，說話給我留了情面，只是委婉的勸我知難而退。姚靜媽可沒那個耐心，她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雖說長的人模狗樣還說的過去，可你有錢嗎？就你家那條件，除了沒有低保剩下哪條不夠貧困戶標準呀！還是趁早醒醒吧，別他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我也急了，對她說，你說吧，出多少錢你才同意我倆在一起！
她媽笑了，笑里的輕蔑很明顯，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頭說，我要的錢也不多，彩禮錢十萬，拿的出來就同意，拿不出來就滾蛋。
十萬塊對我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要知道我干送貨，一個月才三百塊錢，就算在南方電子廠，一個月底薪再加上加班一個月也才一千左右，就算我現在馬上去南方，也要不吃不喝乾十年才能攢夠，到那時候姚靜的孩子估計都上小學三年級了。靠我送貨攢彩禮，等攢夠了姚靜都當奶奶了，這擺明了是故意刁難我。
不過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能認慫，我說好，你們等着。
話說出去了，姚靜媽也故作豪爽，說一言為定，只要你拿出十萬塊，我保證不再反對。說的跟他媽賣兒賣女似的。
我上哪弄十萬塊錢，賣了我也未必值。氣的我都餓了，先喝完豆腐腦再說。
在路邊小攤要了一碗豆腐腦，一斤大餅。剛喝兩口，一個穿着破軍大衣，戴着耷拉耳朵雷鋒帽的老頭坐在了我對面。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喝我的豆腐腦，沒想到他直接伸出手，拿起我盤子里的大餅就吃，直接給我看傻了。
看他的樣子得有個七十多歲，滿臉苦大仇深的皺紋，精瘦精瘦，留着一綹花白的山羊鬍子，吃起大餅來一翹一翹的。
看我愣了，老頭開口：「怎麼？不認識我了，非要我走兩步？」
「走兩步？什麼意思？」我還沒反應過來。
老頭不說話，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圍着桌子走起來。
「哦哦，這不是李瘸子…不是李大爺嗎！」
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們村一個放羊老頭，無兒無女的，前幾年聽說去養老院，怎麼這又混成流浪漢了！
老頭見我認出了他，也不跟我客氣，一揮手要了一碗豆腐腦，外加兩斤大餅，沖我伸伸頭，意思讓老闆跟我要錢，然後就不管不顧的吃喝起來。
怎麼說也是一個村的，幾塊錢的事我也懶得跟他計較，說了句您老慢慢吃着我先回了，就準備抬腿走人。李瘸子連頭都沒抬，說了句話讓我愣住了。
他說，彩禮錢想不想掙？想掙的話老頭給你指條路。看來他聽到了我跟姚靜爸媽的談話，不過我也不信一個流浪漢老頭能給我指什麼財路。
我本來心情就不好，看他都混成這樣了還拿我開涮，忍不住挖苦他道：「您說您老連豆腐腦都喝不起了，跟這充什麼世外高人啊，有這閑心還不如多翻幾個垃圾桶撿點廢品，賣上幾塊錢好歹能喝碗豆腐腦解解饞！」
幾句話的功夫李瘸子兩斤大餅都吃完了，豆腐腦也喝的碗底精光，只見他在破大衣上擦擦手說：「吃飽了，我老人家也不跟你抬杠，想掙彩禮錢就去腸河橋的橋洞子里找我，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不過明天去哪雲遊可就不一定了，走了！」
李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我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好像真有什麼發財的門路似的，我坐着仔細回憶了一下關於這個人的記憶，突然想到了大概十年前發生的一件事。
